第四十六章夏风

    窗外的军训口号一声声响起，打断了我的走神。

    我揉了揉太阳穴，那天的吻就像火烙一样，还残留在唇角，像是怎么也褪不去的印记。脑海里反复播放那个画面，像被粘住的磁带，一遍又一遍。

    风灌进窗户，吹得窗帘哗哗作响，蝉鸣和热气一起涌入教室，连同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嗓音，汇成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潮水。我趴在桌上，舔了舔嘴唇，想把那点残留的感觉清理掉，但舌尖一碰，就又把回忆带了回来。

    下课铃一响，张倩便打着哈欠跟上我：“我说，数学老师那声音简直催眠魔音……太洗脑了。”

    我失笑，望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听得最认真的吗？”我调侃。

    “认真是认真，但不代表我不想睡觉啊。”

    她的数学成绩一贯是班里顶尖的，我说这话也不算夸张。

    我们说笑着走下楼梯，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忽然从楼下小跑上来。她抱着一迭笔记本，低着头，没看到我们，一下撞上了我肩膀。

    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，好在张倩一把扶住了我。

    那女孩也差点摔倒，匆忙稳住身子，抬起头——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我愣住了。

    她戴着一副圆框眼镜，褐色的眼眸水润清澈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。她的脸蛋精致小巧，皮肤白皙细腻得像瓷，嘴角微张，神色焦急。高高扎起的马尾在脑后轻轻晃动，衬得她整个人干净又明亮，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女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！”她急匆匆道了歉，然后几乎是逃一样地小跑着离开。

    我转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，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，心跳仿佛迟了半拍。

    “你没事吧？”张倩问我。

    我还没回神，呆呆地盯着女孩消失的方向：“你认识她吗？”

    张倩摇了摇头：“不认识，应该是高一的新生吧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，试图将心里的那点异样按下去，但她的脸却在脑海里反复浮现，像一滴墨落进水里，晕染开来。

    不想多想，我拉着张倩继续往楼下走。

    下一节是体育课。

    体育老师还是老样子，雷厉风行，讲话带着口哨似的响声。

    操场上正进行高一的军训，阳光下，整齐的方阵排列得一丝不苟。教官穿着迷彩，站得笔直，声音震耳。新生们顶着烈日练习站军姿、稍息、正步走，汗水一滴滴从他们脸上滑下来，却没有一个人敢松懈。

    而我们高二的学生，虽已不用军训，但也少不了跑操的折磨。

    “800米，开始！”

    一声令下，班上的同学一边哀嚎一边被逼着跑起来。

    我跑完时热得不行，整个人像被晒脱了水。老师叫我们休息十分钟，我想去买瓶水，顺便找张倩，但一圈望下来，人不见了。

    我只好一个人往小卖铺走。

    路上碰到几个穿军训服的学生，垂头丧气地往回走，嘴里还在抱怨什么。

    我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果然，小卖铺的门锁着，铁卷门紧闭，连个影子都没看到。

    “水卖完了……”我喃喃，嘴里干得发苦。

    本来还指望来一瓶冰汽水救命，现在连矿泉水都没有，连风都是热的。

    我转身离开，情绪低落。

    路过学校大门口的榕树下时，我忽然看见了他。

    顾安念，正坐在榕树下，静静看着操场。他还穿着军训服，领口微微敞开，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微光，整个人安静又沉稳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少年英气。

    我莫名地，心情就好了一些。

    没水的遗憾也淡了许多。

    我走过去，在他身边坐下：“你在干嘛呢？”

    他转头看我，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。他笑了笑，语气轻松：“没干嘛，看风景。”

    我的目光追随着他：“你不是应该在军训吗？”

    “教官说我练得不错，让我来休息。”

    他笑着说话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，影子淡淡的，眼睛是那种深而亮的黑，像可以把人吸进去。

    他忽然挪了挪身子，靠近我了一些。

    我有些不自在，身子微微往后缩，脑子里却不争气地跳出那天他吻我时的画面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，指尖轻轻碰了下我的嘴角。

    我吓了一跳，瞪着他：“你……你干嘛？”

    他盯着我看，眼底藏着笑意：“姐姐没买到水？”

    我愣住了，随即讪讪道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他说得那么自然，好像在说一件本来就属于他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