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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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    沈长清看了他一眼,说不好是什么情绪。    他没看字条,在看院子后面的小木门。    “祈福的飘带,书尽了遗憾”,沈长清转转手中菩提,“不应该。”    “求而不得的,是他的执妄罢。”    “也就是说,这些都是那大夫写的啊?”颜华池见沈长清纵着他,愈加胡为起来,摸了摸不够,还要再掐两下,惹得沈长清看过来,他却只是笑。    “求得太多了,他自己困自己。”颜华池这么说着,神情有些淡漠,仿佛事不关己、不关沈长清的,他都不在意。    “华池…”沈长清觉得徒弟这个想法有点危险,刚准备说些什么,就被颜华池抬起食指抵住嘴唇。    “嘘——”颜华池又开心得笑起来,用力拽下一条红带,捧到沈长清面前,摊开,“是陈大夫自己说的呀。”    “他说——我平生所苦一切,皆因我所求过多。”    这听上去像是条重要线索,于是沈长清咽下方才的话,轻叹,指着对面扶手,商量道,“你看那边,为师看这边,行吗?”    颜华池恋恋不舍松开手,两人慢慢从桥头看过去。    “一觞一壶一长亭,半醉半痴半薄情。杜康浇得百忧解,何人知意不泪眼。”    “腊雪连春雪,商民舞且歌。数年求不得,一尺未为多。试法烹茶鼎,资吟落钓蓑。登楼应更好,丹水是银河。”    “乐往必悲生,泰来由否极。谁言此数然,吾道何终塞。尝求詹尹卜,拂龟竟默默。亦曾仰问天,天但苍苍色。”    再没有其它的信息,只通篇都是这种郁郁寡欢的诗句。    “陈郎中很有诗才,也不知有没有考取过功名。”    沈长清不过自言自语了一句,颜华池便顿时阴了脸,皮笑肉不笑道,“师尊——”    “徒儿方才诗兴大发,也想吟一首,您听是不听呢?”    沈长清已经走至木门前,回转身来倚着门框,饶有兴味瞥他一眼,“念吧,为师在听。”    疯子还会作诗呢,当真是稀奇。    “春寒赐浴华清池,温泉水滑洗凝脂。只把长风传妙丽,依然韵致舞霓裳。恨歌独宠痴情圣,遗憾千年错位皇。一去红尘人已换,满园腰似楚宫娘。”    沈长清怎么会不解其中深意呢?    这首诗太露骨了,颜华池这是摆明了要告诉沈长清,他非得扑倒自己不可,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全都是“楚宫娘”,他根本没放在眼里。    他说,你沈长清大抵是后悔当年没自己坐上皇位,才非要叫我去争的吧?    他说,争那些有什么用呢,一去红尘人已换,你记挂的过往早就烟消云散了,雕栏玉砌都不在了,朱颜还会尚存吗?    他说,我不管你记挂着什么,过往有过什么,我要你以后心里只有我。    沈长清想,小崽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口气?    世人总说,道是无晴却有晴,那感情的情呢?    是有情之人最无情。    可颜华池不听,他偏要说,任是无情也动人。    沈长清其实有点感动,虽然小徒儿误解了他的意图,可这孩子在安慰自己。    他知道自己今天不开心了,所以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,想劝自己放下过去。    只是用的方法属实不敢恭维……沈长清一想起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小手,就一头黑线。    “颜平此人太过阴毒不择手段,若让他安安稳稳做这个天子,百姓定然民不聊生。”    “至于你……”沈长清意味深长看着他,轻笑,“你有为师盯着,想必没法祸害苍生。”    那可不一定。    颜华池没有退缩,迎上沈长清目光,“那您可得盯好了。”    “唉”,沈长清率先避开颜华池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,缓慢地转过身去,收好眼底的疲累,手上微微用力,推开木门。    吱呀——    那门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,门前是粉白莲花,门后是葱郁竹林。    曲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。说得大概便是这般意境。    竹林间辟开了弯弯曲曲的小道,小道那头在青竹遮挡下若隐若现,看不分明。    穿过去,才知道那林子后头藏着的是一排木屋,每间屋门前都挂有名牌,书着充满禅意的房名。    沈长清一眨眼,竹林倒伏,木屋焦黑碳化,烧了一半的名牌上溅满血迹,断裂的竹子上穿着一具具身着僧衣的尸体。    肠穿肚烂,血流成河。    再一眨眼,绿意盎然,先前一切都成了错觉。    颜华池拽拽他衣袖,“师尊,看前面。”    还是那竹林,还是那木屋,只是白昼转为黑夜,而屋前多了二人。    “麻烦你了,陈施主”。    是那个方丈,只不过这时候的方丈还只是个小和尚。他捂着嘴咳得厉害,陈大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,给他顺了气,递给他几个用细绳扎好的药包。    “些许寒症罢了”,陈大夫身上自带一种文雅气质,柔声嘱咐,“这药每日煎服,药钱就不必给了。”    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心善之人,他道,“我怎么好拿菩萨的香油钱呢。”    方丈接过药包,合掌躬身,“天色已晚,施主请留宿本寺,明日再下山。”    陈大夫衣着仍旧朴素,不过没打补丁,看得出来他此时还没有那般穷困潦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