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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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奕青去找小红书上那个叫卷zz的人文了身,在手臂显眼的地方,一只蝴蝶挣脱本该将它制成标本的昆虫针,翅膀支离破碎。昆虫针仍倾斜地钉在了皮肤里,像在宣告无声而永恒的钝痛。卷zz和她聊天,告诉她有位客人和她想法差不多,本来约好十月来扎,但是她说已经离开了苏州,难得再见了。 何奕青说她是被一位朋友推荐过来的,曾经在这里文过一个蛹。 “我们说的可能是同一个人。那位是回头客,但是应该不会回了。” 有了刺青也宣告何奕青没法从事主持的事业。 上课变成羞耻的事,她索性开始逃课,受了几次处分,后来便休学了。 陈羽离开叁斯后打了一段时间的零工,但她难以接受一天累死累活只赚曾经零头的落差,她还未戒掉奢侈,她继续往东,囹圄于一家又一家夜店,酒精是受辱的催化剂,她是贪婪的产物。 年。 她回家了,她装扮低调,但细节之处不乏奢华。她不记得如何卑谦,但也刻意克制张扬。仍挡不住村口的闲言碎语。 相亲。 她还多年轻,她说她才看不上这乡野中的人,他们都不配。 再出山。 她又在声色纵情中消耗了叁年,甚至时不时去打擦边的拉吧点其他女人,享受让她觉得安心的爱抚。 一次返程路过苏州,正值叁月春光,她记得苏州的春,园中身着旗袍身段窈窕的女人们。她莫名提前下了车,一时不知该往哪走,过曝的阳光耀得她睁不开眼睛。 她突然想到何奕青,她在这座城市的记忆只剩下一些片段,一些偶尔间会浮现在脑海的细节。 她问何奕青还在不在苏州,约她在一家西餐厅见面。 她们居然没有互删?看来彼此对对方真的无关紧要。 她们的眼神都变了,她察觉她的精明,她感知她的落寞。 一时尴尬,陈羽盯着她的胳膊,问她,你怎么会去文身?感觉风格和我的很像,我都有点后悔了,想去洗掉。 何奕青说我找的就是你的文身师,为什么想洗掉呢? 因为我迟早要嫁人的嘛。陈羽自嘲,这个在身上不太合适。 其实我写过一些东西给你,何奕青搅拌着汤匙,她喃喃,但是感觉,好像无能为力。 “什么?” “算了,你还在.....你还是在那里吗?” “没有,我也不打算干这个了,身体有点吃不消了。” “那你以后呢?” “打算开个店吧,再嫁个人,这样就挺好了。” “真的好吗?”何奕青凝望她,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?” 陈羽被这质问的口吻逗乐了,她恢复到从前那尖酸的模样:“怎么?你觉得好的才算好,别人选的就不好了?”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只是想问,你会喜欢那样的生活吗?” “呵,我就是会这样生活的人,你也不是才认识我对吧。” “好吧。” 上了四个菜,两个人都没怎么动,临走的时候,何奕青说我还是决定把那首歌发给你,在叁年前写的,如果在当时就发给你,情形会不会有改变呢?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并没有要做什么实际的帮助,所以写在纸上的也只是一堆无用的废话。今天再见你很高兴,你比我洒脱,坚决,祝你以后一路顺遂。 何奕青难得约上舟州,线条,回到那家homebar见了一面。 “感觉你咋变了这么多?”舟州问何奕青,“头发谁给你理的,看着有点乱。” “我自己瞎剪的。” “骚~瑞~”舟州学主持人朱丹的语调,“好学生变不良了?” 线条摸了摸何奕青的头,“怎么不叫乐梵?” 何奕青讷讷,“我跟她很久没联系了,约她的话,应该也不会来吧。” “扯啥呢?不可能不来,你丫就是太胆小了,我来打。”舟州说着就拨通电话。 “对了,你这次约我们是想干嘛?”线条磕掉烟灰。 “就是很想你们了。想见见。” “你现在在干嘛呢?” “我之前,在一家影视公司,做了一段时间的配音演员,不过没待太久,感觉常规的工作不太适合我。” “噢,想吃点什么?”线条岔开话题。 “乐梵不在苏州了,她跑上海去了。”舟州怏怏挂了电话。 叁人一时无话,点了几份小吃配酒浅酌。 今天酒吧有活动,在一楼搭了个小舞台,不时有人被起哄上去表演。 “上去玩玩。”舟州鼓动何奕青。 何奕青摇摇头,“你去你去。” “哈哈哈哈哈你还害羞呢。” 何奕青嗯呢一声。 “我听了你发的歌,叁年前的。不过好久没看到你动态了,那首歌还挺好的,怎么当时想到继续写歌?”线条托腮问她。 “哪首,我咋不知道?”舟州好奇。 “演一下吧。”线条望着何奕青,她跑到老板那问角落的吉他能不能借她们用用。 不一会,她抱着吉他塞进何奕青怀里,眼神鼓励她,“上去吧。” 女孩们热望过来。 何奕青推辞不掉,上了台。 她太久没有站在舞台上,因此变得有些拘谨,聚光灯甚至让她生畏。 “呜~”舟州发出百转千回的叫喊,带动台下的人也为她声援。 她吞咽一口,闭上了眼睛。 “当我感知你的处境 沉默是一种武装 沉默大多数时候是一种懦弱 手 试探 触碰 强求 软化了 习惯了 前往那手 铺陈的道路 请求你愤怒 我们都不无辜 无助 让我拥抱你吧 拥抱我吧 庇护所有的委屈 所有的哭泣 再牵起 我们的手 抵抗 手” 乐梵在机场收到了舟州发来的视频,她前往意大利的飞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,算了算时间,那场时尚活动大抵是赶不及了,索性取消了航班,打道回府。 她看着视频中许久未见的女孩蜕变成新的模样,但她清楚,何奕青并没有成长太多,她自暴自弃着,拥有了嬉皮士般玩乐于世的态度。她说不清自己对何奕青究竟还有什么感觉,像一根没法消化的鱼刺,也像黄昏微微荡漾的水波,想起的时候,即刺痛又温暖,难以言说,她一直放不下,所以在高考之后还是选择了打听何奕青的志向,陪她一起留在了苏州。只是两个人都害怕再受伤,用冷漠换怯懦。 回苏州的高铁最近一班就要出发。她沉思着,最终买了票。 “你们还在吗?”乐梵匆匆上了计程车,这会打车到酒吧大概要二十分钟。 舟州这时大概没看消息,好一会都没有回复。 乐梵便打电话给线条,响了几通她也没接。 乐梵盯着那位很久没有过对话的联系人。 消息来回编辑又删去。 这时舟州来信了,“我们已经散了,怎么了嘛?” “没事,就想问问你们玩得开不开心。”乐梵失落垂首。 司机这时快到了,“就停在这对吧?” “对的,谢谢。”乐梵下了车,最近昼夜温差很大,夜间的冷风萧瑟,她裹紧了大衣,有些无所适从。 “呀吼!”一声怪叫从楼上传来,舟州朝她飞奔过来,“刚在窗台凑巧往下望,想着怎么这么像你,又看到你消息,没想到真是!”她一把抱住乐梵,乐梵也激动和她紧紧相依。 “你不是说散了吗?骗人呢。”乐梵听着还有点委屈 “她们俩是先走了,我说太久没喝了,多留了一会。”舟州叹道:“这两个没良心的,都不陪我,活该也没碰上你,下次让她们加倍罚酒!” “这样。”乐梵松开拥抱,“我再陪你喝一会吧。” “好嘞!走!今晚必须一醉方休!” “嗯,一醉方休。” 乐梵踩着高跟鞋跟她上楼,明明还没开始喝,怎么却觉重心不稳,走路磕磕绊绊,神情恍惚。 真希望是一场酩酊后的幻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