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
但那时,他的爹爹同他说:“看看那位哥哥,他可是日日都在天峰顶啊。” 日日,是什么概念?孩提时的皓文并不知,但直到记事起,他便知道日日最漫长。 漫长的是枯燥的求仙问道,枯燥的是日复一日的修炼,茫然的是大道三千,难寻日后的道。 更遑论,第一次他去天峰顶被冻得鼻涕眼泪齐下,哭着被他师叔单手拎下来的场景。 那日后,便知道,天峰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。 人人都道,沈仙君真真是天峰顶最寒凉的雪,拥有一颗冰冷无情的心。 但皓文却知道,不是的。 他的师叔,在天峰顶的日日夜夜都在淬炼心志,除却常年上天峰顶,还有几年里,他记得他的师叔在天峰顶闭关了整整一年。 当时急得他爹都要上天峰顶给他师叔收尸了,果不其然,那天如若不是去的及时,恐怕得到的就是一具横尸了。 他每一步都跟着他的师叔往前走,他是被送到他师叔跟前的仙二代。 但他的师叔,之前却仅仅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外门弟子。 这些秘密太久远,久远到他师叔叫他练气的第一天,语气寒凉,目光飘在远方却倒映出几分不甘:“如果你有想保护的人,那便尽快强大起来吧。” 那些时日时过境迁,今日因着这份酒统统都涌上心头来。 他忍不住想到紧紧抱着陈时的师叔,心中惊讶:兴许是为了周全地护着这么一人吧。 ———— 这边,沈卿池抱着陈时,沉默地踩在雪上。 雪将他的眉目都凝冻成霜,如画般的眉目深邃深沉,继而被陈时伸手抚去。 他被那人严严实实压在温热的胸膛前,面上燥热,脖颈都红了一片。 他嘟囔道:“沈卿池,莫要淋雪。” 沈卿池闻言顿住脚步,神色莫辨地垂下眼看人:“不要紧。” 陈时,不过是一场雪罢了。 这些话永远舍不得说出来。 他要替人挡风雪,自然不能让风雪忧饶怀中人。 故而一步一步,他们淋了一场只落在沈卿池身上的雪。 这一回,沈卿池倒是说:“夫人。” 这话莫名带了点严肃,甚至与连晕乎乎的陈时都感到了沈卿池的认真。 他才抬头,看到沈卿池凝霜的眉眼,那双眼中,天峰顶的风雪化成溪水,知晓春日水潺潺,春风拂面,冷中带暖。 乍暖还寒。 他听到沈卿池一字一句念:“我们共淋雪,是不是很像,青丝白雪。” 后一句他没说全。 陈时却明白了。 沈卿池说,我们共淋雪,也算白头。 但总归是舍不得。 沈卿池悄悄将即将落在陈时身上的雪都挡开了。 他不想,陈时受寒,也不想看,陈是白发。 他一人淋了这场雪,就算是他们共白头了。 陈时被沈卿池紧紧抱在怀里,俩人隔着衣襟相贴,沈卿池身上的温度烧到了他身上。 故而风雪再寒凉,也吹不到他身上。 他的眼睛不由得发涩,但如何也看不到沈卿池。 手中拽紧了沈卿池的衣袍,将沈卿池的整洁的衣服弄乱。 此时他以一个被禁锢的姿势困在沈卿池的怀中,眼睫被锦帕遮挡,漏出少年墨发青丝,裸露在外的肌肤若暖玉,因着酒气被蒸腾出愠色。 但风雪更甚,飞雪漫天,前路一片皑皑雪色,两人一路无言,陈时倒生出一丝此路绵绵无绝期的错觉。 好似这条路一直走不到尽头。 不是沈卿池顶着风霜来寻他。 也不是他心血来潮,想着要去找沈卿池。 这条路,是他们一同走的。 但好像也很不错。 他迷迷糊糊地想,天大地大,总有他和沈卿池的容身处。 但他腰间的银铃,却在风雪中铃铃作响。 他又忽地回神,拽着沈卿池的手紧了几分。 继而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舍,他微微仰头,将双手环住沈卿池的脖子,一点点地靠近。 呼吸咫尺,风雪寒凉。 还未开口便被沈卿池死死摁住,不消片刻,铺天盖地的冷香涌动。 天峰的雪不是初尝,却也还是为那寒凉温润的触感而感到痴迷。 是冷香将他环抱,两人滚作一团,竟是双双扑在了雪中。 寒凉的雪才落在身上,下一瞬又被威压滚烫的灵力撵开。 继而是仙君强势不容拒绝的亲吻。 要一点点吞吃,一点点缠绵,要青丝交错,再不分开。 忽地,陈时感到脸上忽地滴到一丝滚烫的液体。 那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到唇角。 他的呼吸被沈卿池夺去,那液体却在口中咸苦。 最终苦到陈时愣神,眼角也微微湿润。 不可置信。 他慌忙地抬头想要去摸眼前人的脸,还没碰到,又被那人死死握住手。 继而手心湿润,下了一夜的雨。 陈时忽地哭从心来,本想和沈卿池说些什么。 但全部的话语,全部的空气,全部的呼吸都被抢夺了去。 沈卿池不让他开口。 缄默如陈时,他从不曾言语自己的痛楚。 他将一切都归咎于天道,故而一直走,一直走。 西洲不下雪,却寒凉的比霜雪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