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的野犬 第61节
庚野是早物我两忘了,林哲还没到那境界。 他被盯得格外不自在。 “哥,你穿这一身,跟刚从国际t台上走秀完下来似的,不知道以为你来医院拍大片儿的。”林哲侧过身,“你要不就先回去,换完衣服再来?” “……” 林哲抬腕表,继续输出:“哎哟,这都晚上七点了啊,你那航班还不到半个小时可就起飞了,去是来不及了,要不我给你改签,明天怎么——” “消音。滚。” 庚野抑着低哑的嗓音,微微偏首,从黑发下睨来沉恻的一眼。 林哲犯够贱了,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,后退一步,稳妥站定。 不过被林哲这一通插科打诨,庚野总算从那种失而复得、恍惚如梦的状态中,回过神来。 有一种从万米高空中无伞降落,落了近一个小时,在这一刻终于踩到了实地的感觉。 死里逃生的不止是别枝。 还有他。 庚野松开了手,慢慢起身。 廖叶正巧就是这会,跟在一个护士身后回来的。 “……病人身体底子虚,这段时间需要休息,不能过度劳累,静养啊。别再这样上蹿下跳的了,五层台阶都不行,更别说五楼了。” “是是是,回去我就说她。” “我给量量体温,烧退下来了的话,打完这瓶就带她回去吧。” “好嘞,辛苦您。” 对话结束,也到了病床跟前。 目光一抬,两人同是一愣。 病床边多了个机车服的青年,黑发被风拂得凌乱,露出冷白的额角和清绝的眉眼。鼻骨修挺,薄唇紧抿,一身张扬不羁的机车服,叫他清拔的身量撑起,最大化了设计风格里的野性与性感。 他只站在那儿,都像一柄出鞘斜插的军刀,血气凌冽又逼人。 青年身上的攻击性强到了某种量级,叫人下意识想挪开眼,又不自觉被吸引。 护士惊艳地停了几秒:“又来家属了?这签字的时候找不着人,快出院了怎么还扎堆了。” 小护士就随口一说,说完也没好意思多看庚野,敬业地拿着体温计,走去病床另一边了。 庚野眼神却在那句话里晦沉下去。 廖叶呆了两秒,像是不确信:“庚野?” “……” 庚野刚从护士那儿的电子体温计上抬眼。 37.8c,低烧。 护士甩甩手:“行,比送来那会的39度多,算是基本退了,打完这瓶就回家吃药吧。” “三十九度多”听得庚野眼皮一跳。 直等到护士走了,庚野才从脸颊沁红的女孩身上抬起视线,罩向廖叶:“她烧成这样,她男朋友都不在。他是死了,还是腿被锯了?” 声线里寒意迫人。 听着更像是要去锯了什么人的狗腿。 “男朋友?” 廖叶还懵着,反应了两秒,才想起别枝之前隐约和她提过的事,“噢,那个啊,那什么,我姐和他闹分手呢,估计压根没跟他说发烧的事。” “嗯?”旁边装死的林哲眼睛亮了,“他们不打算结婚了吗?” 廖叶:“?” 不等廖叶迷惑,她姐这戏怎么瞒着她编了个几十章回的体量。 病床上,耐不住周边噪音的别枝轻蹙眉,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。 “……廖叶,好吵啊。” 她声音轻,带着病里的虚弱,像柔软的呢喃。 别枝轻眨眼,这一次,天花板倾泻下来的炽白灯光里,她在模糊的光晕里看见了一副清隽峻挺的侧颜轮廓。 女孩蹙着眉,在眩晕感里闭了闭眼:“廖叶,我好像摔出幻觉来了……你确定,我的ct没……” 话声停住。 在那人漆眸跟着长睫垂睨下来,在他与她眼神相接的刹那,别枝分辨出了幻觉与现实的区别。 ……幻觉里,应该不会有这样逼真的,仿佛能将她一点点咬碎,吞进喉咙里的眼神压迫感。 别枝胸口闷涩:“你怎么会——” “听说你不结婚了?” 庚野抬手,扶住她发顶的床头,俯身。 金属感冰冷的黑色机车服带着势若山崩的压迫感,却比不及那人漆眸里将要掀覆的墨潮半分。 别枝一顿,下意识地扭头要看旁边的廖叶。 可惜没等她的目光落到自觉立定的廖叶那边,下颌就被人捏住。 那人指骨微凉,力度落下的一瞬就敛去九分。 但他还是将她的脸转向了自己。 “婚期都定了,不办多可惜。” 庚野用低哑消沉的声线,配着的却是像说了一句“你好”似的简练语气—— “换个新郎吧。” “?” “我,怎么样。” “……”别枝:“??” 第31章 别枝那一瞬间觉得摔下五楼的不是她,是庚野。 还是脑子着地。 或者就是她同时摔出了幻视和幻听。 对付梦魇这件事,别枝经验丰富,熟能生巧,于是回过神的第一时间,她就偏过脸去找“梦境参照物”—— 庚野身后。 林哲的表情抽风莫测,介于“日了狗他在说什么”的震惊和“完了我兄弟还是疯了”的绝望之间。 病床另一边,看戏的廖叶也陷入了一种“我是谁”“我在哪儿”“我今天中午吃的菌子没炒熟吗”的震撼状态。 所以,不是幻觉。 别枝:“……” 在庚野看来。 她应该是一个七年前毫无理由毫无征兆地甩了他、放了狠话逼他一刀两断,七年后又一边和男友商量婚期一边撩拨他、甚至还要买他过夜的—— 24k·纯渣·前女友。 这种情况下他跟她求婚,如果这算求婚的话,那别枝能想到的唯一可能,就是…… 别枝小心求证:“你失忆了?” 电视剧不都那么演的吗,受了巨大刺激,记忆一下子跳回到少年时期之类的。 “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作恶多端。” 庚野似乎是想勾个嘲讽的笑,只是在唇角抬起来前,他就先瞥见女孩苍白的脸色,还有纤白手背上尚泛着青的静脉针留下的淤痕。 青年眼神沉了沉。 更刻薄冷淡的话叫他悉数压下,庚野单手扶抵住了她病床床头,漆眸逆光沉晦。 “没关系。过去的事,我早不在意了。” 他垂着长睫,语气像轻描淡写。 终于听不下去的林哲抽着嘴角,支着脑袋背过身。 别枝靠在病床前,怔仰脸:“是你之前说过,叫我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。” “……是,我说的。” 庚野扶着病床低了低头,似乎笑了。 只是那一声沉哑,压抑,情绪隐忍过度地带上了颤音,听起来比哭都叫人窒息。 “所以你就打算‘杀’了我。” 别枝没有听清他咬碎在喉咙里的最后一句。 她只是沉默,然后用高烧后的思绪运转过一周,最后有些恍然。 “哦,我明白了,” 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垂下了睫,忽地笑了。 “庚野,你是在可怜我么。” 可怜她和死神擦肩而过。 就像当年别广平可怜林雪棠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