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女的野犬 第133节
直到别枝走到了电梯间,回过神,才发现身后只跟着小心翼翼送她的服务生。 别枝顿了下:“他人呢?” “您是问小庚总吗?”服务生不安地指了下身后,“他本来跟了两步,又回去了。” 别枝眼神微微茫然。 但好像,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。 能够忍到最后都只有过那样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几句话,才叫别枝觉着不像庚野的行事做派。他应该为了她,已经忍耐得很辛苦了。像是只被拴上脖套和链子的狼,明面上伪装温驯又乖顺的家犬,暗地里大概爪子下都犁出来几条深沟了。 见女孩反应平平,服务生越发谨慎:“要现在领您回去找小庚总吗?” “不用。” 别枝轻叹,“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,就在这里等他吧。” “……” 同时,包厢内。 看到去而复返的青年蓦地拉开了沉重的木门,原本脱离靠坐在椅子里的别广平骤然起身,目光警惕而提防地盯着来人:“你还想干什么?” 庚野却扶着门,不以为意地靠上了肩:“不用紧张。” 青年身为晚辈却漫不经心的轻视态度,无异于在别广平脸上甩了一巴掌。 他刚恢复的脸色再次涨红了:“你别以为这是你的地盘,就可以为所欲为了。”“搞清楚,这是我小姑的,和我没关系,”庚野顿了下,轻声嗤笑,“不如您再想想,今天在这包厢里算得上为所欲为、还没被追责的人,究竟是谁?” “……” 别广平瞥见那人扶着门的手—— 冷白指骨下尚余深红。 别广平心气一虚,皱着眉不作声了。 “我回来也没别的意思,只是想起,有几句话,还是得事先说清楚,”庚野似笑非笑,眼神却冷,“‘勿谓言之不预也’,您说是么。” 别广平叫他气得咬牙切齿:“怎么,你是不满我之前说的,想回来和我辩驳几句?” “不,正相反,我觉着你看人特别准。” 庚野懒洋洋地斜抵着门,眉眼薄凉又锋冽:“如果没有别枝的话,那我一定会成为你说的那种渣滓。而即便现在,我也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。” 别广平被堵得哑口无言。 即便是他,也是头一回接触这样的年轻人。长得清绝出众的,怎么性格就这么混不吝? “在打架这方面,我向来是睚眦必报的。”庚野随意地撩抬了下手,那片刺眼的红已经从麻木里苏醒,带来成片折磨人的灼烧和刺痛感。 他却眉都没皱,语气懒散,轻慢:“我不还手,是不想置别枝于两难,但这笔账,我替你挂上了。” 别广平警觉地绷紧了身:“你什么意思?” “意思是,我不可能容忍有人借着亲缘之名,对她行伤害之实,”庚野缓缓踩直了懒曲起的长腿,那点松散情绪,随话音从他眉眼间抹尽,眼神也寒彻下来—— “哪怕再有一次,让我听说你做出像今天这样任何企图伤害她的事、哪怕只是企图,我保证,你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有机会见你女儿一面。” 青年眉眼间的凶戾溢于言表。 明明那人只是倚门站在那儿,别广平却有种被野性未驯的兽类盯住致命点的背后发毛的感觉。 他张口想驳斥,却一个字都没说上来。 “……行,看来你听懂了。” 庚野年少时候打的架太多,是厉是荏,是凶是怕,他一眼就能看穿。从别广平神情里得到了比语言更值得他信任的“答应”,那点骇人的戾气也从他眉眼间松懒下来。 他本来转身就要走了,又停住。 庚野回眸,瞥那个赔着笑站在走廊上的经理:“帮我把人送回去吧,毕竟……也算我半个岳父。” “——!!!” 他身后的“半个岳父”差点活活气晕。 庚野却放了话就懒得再管了。 他没回头,径直朝别枝离开的方向走去。 而庚野并不知道的是,包厢里,气得连呼带喘的别广平坐了两分钟,终于想起什么,他慢慢皱了眉,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。 在联系人列表里,别广平翻出个很久没有联络过的号码。 迟疑后,别广平还是对着拨号键摁了下去。“喂,老廖吗?” “……” “你后天来不来北城,去看望雪棠?”别广平皱眉,冷哼了声,“那顺便,也看看你未来那个外甥女婿吧。” 回程的车是庚野开的。 到家后别枝还是心情郁郁,胃口也不好,庚野让私房菜馆送来的晚饭没动几口,就放下了筷子。 和庚野说过后,她就独自去了影音厅里。在柔软的l型沙发上找到最角落的那个位置,别枝关了灯,掀开毛毯一裹,把自己团了起来。 投影幕布上在放一个黑白老电影,别枝的目光跟着里面的人物游弋,心绪却早就飘远了。 大概是出神太专注,连庚野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察觉。 直到幕布的光,将庚野的身影投在了她身旁的沙发上。 别枝慢了半拍,抬眸。她看见庚野逆光站在幕布前,本该清晰流畅的五官轮廓都被翳影藏起,连神情也看不分明。 “你也吃完了吗?”别枝勉强自己假装无事,甚至刻意上扬了尾音,“要不要一起看电影?” 女孩弯眸,拍了拍身侧的空位:“这部电影口碑很好,可以重温……” 话没说完。 青年弓腰,长腿膝抵在沙发上,隔着毛毯把她抱了满怀。 别枝未尽的话音停住。 而庚野将柔软的黑发在她颈窝里蹭了下,像是个毛茸茸的大型动物:“不想说话就不要说了。” 他停顿,微微皱眉,后仰:“还有,不要这样笑。” 庚野指腹带着别枝最熟悉的温度,轻划过她眼尾,“看起来像在哭,看得我窝火,想回去把那个人套上麻袋揍一顿。” 别枝这次是真的笑了,虽然很不明显:“那他一定早就被你吓跑了。那是个胆小鬼,真遇到事情只知道逃掉。” 说完以后,别枝眼底的笑意又凋零下去。 她低头,声音很轻:“其实我也喜欢逃,我最厌恶他,更厌恶我身上与他相像的那些东西,我恨不得有一把刀,能将它们全部剔掉。” “谁说的,”庚野沉了沉声,“你哪里和他相像了?一点都不像。” 庚野想了想:“不但不像,还矫枉过正了——他是毫无责任心的渣滓,你却想做个救世主。” “……” 别枝无声地仰起脸。 影音厅里关着灯,依旧只有幕布在散发着微薄的光芒。循着那些光线的痕迹,别枝在昏暗里分辨庚野的眉眼,只是还是看不清他的情绪。 “房间里太暗了,”女孩轻声咕哝,转折也离奇,“我后悔了,不该带你去的。” 庚野轻哂,低头去追逐贴近女孩的情绪:“为什么。” “不想被你看到,我有这样一个可笑的父亲。”别枝像是慢吞吞从情绪里醒来,“……今天很丢人吧。那个经理说不定会跟你小姑,或者私下里和其他人讲,你女朋友家里的情况多叫人发笑。” “他敢。” 庚野冷嗤了声,跟着皱眉。低头观察了别枝的神色几秒,他索性一抬手,把人整个抱进怀里,搁到腿上。 别枝眼皮一跳:“你小心手!” “没事,”庚野漠不在意,右手轻勾住女孩下颌,迫她仰脸和自己对视,“你是你,别人是别人,我早就说过,我从来对亲缘关系嗤之以鼻,你忘了?” 别枝停顿,恍然。 也是,庚野这样离经叛道的,唯独他不会因为家庭关系而对一个人产生滤镜印象。 “还有,什么叫不带我去就好了?”庚野轻压下声,故作威胁,“走之前还拉钩盖章,说好了谁都不许隐瞒,一天还没过,你就想食言了?” 别枝顿住,心绪挪开眼眸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 “晚了。” 庚野低哼了声,又把她转回来:“念在你初犯,就小惩大诫。” “?” 别枝警觉,不等抬头就从庚野腿上下来,往沙发另一侧试图跑掉。可惜未果。 连半米都没爬出去,中途就被身后那人修长手臂拦腰截住。 不等别枝挣扎,那人懒腔慢调地开口—— “我手上还有伤。” “……!!!” 于是女孩僵在了那儿,一点都没敢挣扎,免得蹭到他勾在她身前的左手。 而身后庚野顺势就把她拖回去,扣在怀里随心所欲地欺负。 最过分的就是,总拿左手为非作歹,吓得别枝完全不敢推拒,还生怕他再在哪刮伤了。 得逞后的某人像个愉悦犯,但到底没真做什么。 等用深吻聊以慰藉过难以纾解的欲'望,庚野最后却只是埋首在别枝颈旁。 他细碎地轻吻着女孩纤细的颈,声音低哑。 “我说的想回去揍他一顿,不是回到酒店,而是说想回到过去。” 别枝微怔了下。庚野低声,偏过脸去,像轻哂也像自嘲:“小时候我跟人吹牛逼,说我这辈子绝不会有后悔的时候,就算活到八十,要死之前,也是‘老子一辈子就这样,不回头。’” 别枝怔过,轻声笑了。 “是不是特二?”庚野也低声笑着问她。 “有点,”别枝想了想,“不过我知道,你做得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