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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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耐心地等,直到跨过那些琐碎,重播早间新闻: 今日,应急管理部公布盛泰轻合金工厂铸造井区域发生爆炸事故原因,初步原因分析爆炸系违规作业引发。 据初步原因分析,铸造初始阶段,企业作业人员发现引锭盘与模盘粘在一起,无法自然分离,但没有按规定及时停止铸造、紧急排放模盘中的铝液,而是违规使用金属棍撬压。此过程中引锭盘静止,但下方的牵引系统一直匀速下降,距离持续增大。当引锭盘和模盘被撬开后,引锭盘失去支撑突然坠落,模盘中的大量铝液突然随之下泻,与铸造井中的冷却水接触发生爆炸。因事故发生时车间内还有锯切、热处理等工序作业人员,造成多人伤亡。 近年来,铝加工(深井铸造)环节安全事故时有发生,应以案为鉴,警钟长鸣… 季庭柯按断了广播,他闭了闭眼。 汪工分不清当下暗涌的波涛,只觉得周身被空调吹得犯冷。 “没了?” “没了。” 汪工欲言又止:“我怎么听说,事故那晚,锅炉前根本没人…” 季庭柯有些厉地打断他: “汪子。” 汪工一下噤了声。 他反应过来了,别在耳后那根烟取下来,揉烂得不成样子,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。 他说:“这样也足够了。” “事情闹得大,赔得也多,一百多万呢…我们这些人,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赚不到。” 足够了。 等情绪稳定下来,汪工咽了口气。 “调查结果出来了,得准备返工了吧?” 季庭柯咬着牙,闷了一会儿。 “二期先开工。” 汪工嘴唇抿成道直线,他的心绷得紧紧地:“要回了?” “回。”季庭柯稍稍顿了一下。 “得回。” “我回去陪你?” 汪工半开玩笑地,比了个干活的姿势。 “回去…继续烧灰。” 窗外,漫天飞尘,遍地焦土。 季庭柯半张侧脸轮廓俊冷、少寡疏离。 眼神凉浸浸的,直直地逼向汪工—— “别胡闹。” 车窗半开,风粗得像砂纸。 对方面上最后一丝侥幸殆尽。 迟疑地攥了攥衣角:“你要是回去,罗敷怎么办?” 没有问出去的一句是:她万一,也跟着去呢? 一声咳嗽闷在喉咙里,季庭柯颌关咬紧、细细磨牙,薄薄地勾出弧度。 “不用管她。她有病。” 说完,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窗—— 原本空荡荡的窗户边沿,立了个人影。 她隔着抹花的玻璃向远处望,目光偶尔落在这处树荫。 季庭柯知道,凭罗敷的角度,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车里的自己。 但他直觉,她正在盯着他。 室内一盏黄色的小灯,远远地、像颗缀满酸涩汁水的橙子。 道别汪工之后,季庭柯踩着沉而缓的步伐,慢慢爬上楼。 罗敷还在客厅里。她踩水的塑料拖鞋洇潮老旧的地砖面,留下骨嶙嶙的半个圆。 听到他一声重、一声轻的脚步声也未抬头。倒是掏出了与他初次见面时,被她刻意遗忘在鱼加面馆的背包。 沉重的黑包,掀开滞涩的拉索,女人手伸进去摸,拎出个旧绒布袋子、束口微微松开—— 长焦段的镜头镶到了单反的机身上,轻轻巧巧提在罗敷手里,像一把上了膛的枪。 长条的日光灯管潮湿腐朽,勉强提了点亮度上来。 “季庭柯。” 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。 “我给你照张相吧。” 第21章 嗔恨心 嘎吱。 沉重的门在身后被风带上,季庭柯稍稍意外地拧着眉,喉咙涸得生硬: “昨天刚拍过。” 面对黑漆漆、冰冷的镜头,如审讯一般的视角,他微侧过身。 罗敷眼睛里一点漆,遥遥曳出点拧巴,背后两侧的蝴蝶骨弯弯地、弓起深痕。 她说:“那不一样。” “我拍的,和别人拍的不一样。” 她永远先季庭柯一步拦着,直到他拗不过地、露出不大爽快的神色。 罗敷抓拍到几张。 隔着屏幕,她摸着他干爽的短发,仿佛再次体会到那种硬而扎的手感。 发沉的相机,再凑近季庭柯一点。 “好看吗?” 的确是不一样。 照片里,男人的身后是幽蓝的窗户。窗上的霉斑几乎溢出来,他躲在光影里、情绪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。 平静中流淌的生命力,野生的、向下扎根的。 季庭柯移开目光。 挺好。 他说:“以后,用来当遗像挺好。” 罗敷哼笑了一声,安上镜头盖:“想得美。” 她的眼睛黑得发亮,屋内的一角阴翳落进季庭柯的目光里。 那是属于探寻者的一双眼。 具备洞察力、钻劲。 男人移开视线,他不再与她对视,生硬地转了个话题。 问她:“你饿吗?” 罗敷盯着他,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,有些惊异地,面对这样和谐、平铺的开场。 季庭柯和她对视,很平静地:“我知道有一家铜火锅,味道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