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唐华彩 第133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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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薛白应道:“我隐约还记得,韩公不讲究声律、辞藻,不喜排偶之骈文,认为文章不宜太过浮华……学生在想,若能简化骈文,每年能为朝廷省下许多纸钱,一定比右相省得多。” 这是他入学以来非常有感悟的一件事。 时人哪怕是写公文也要用骈体,常常是花团锦簇的排偶句写了整张长卷,真正有用的话只有最后一句。 这是他的弱项,他可以改,但想试着让整个时代也改一改。 “心机太深。” 颜真卿先是轻叱了一句,质问道:“这便是你那策论文体写得不堪入目的理由?” “学生惭愧。” “你是该惭愧。”颜真卿摇了摇头,觉得薛白实在是各方面都太差劲了,有种千头万绪、无处下手之感,最后道:“先说书法。” “是。” “坐下,握笔给老夫看看。” 薛白才提笔,颜真卿已微微蹙眉。 “错了。八分楷书讲求圆润流畅,不可用中锋。侧卧笔尖,以转动手腕为准,写个‘永’字。” “是。” 薛白很专注,依言照做。 他知道厚着脸皮请教颜真卿其实很容易惹对方生厌,因此珍惜这个机会。 “再写,运笔须恣意,而恣意非随意。” “再写,用笔当如锥画沙,使其藏锋,画乃沉着。” “……” “笨。” 终于,颜真卿没能忍住,摇了摇头,道:“你自回去感受‘藏锋’二字,学会收放自如了再来。” 薛白自觉感悟良多,态度认真地应下,将字帖收好。 颜真卿打量了他两眼,负手道:“杜子美的诗写得好啊,‘张旭三杯草圣传,脱帽露顶王公前,挥毫落纸如云烟’,你今日来,让老夫想到了早年向张公求学,领悟笔法十二意……” 薛白静待下文。 颜真卿却又不说了,眼中泛起思量之色,心道笔法十二意若只传给此子一人,不如传于后世,正好以秦汉文体写一篇文章。 “书法一道,你今日先领悟运笔。再谈你的文章诗赋……唉。” 颜真卿摇着头,从搁子上拿出薛白的策论。 当日,在房琯起誓保护薛白之后,颜真卿还是誊写了一遍,拿回了原稿。因他不愿居功,须让房琯知道是何人提出两税法、且该保护何人,而薛白的原稿若交出去却是把柄。 “学文章之前,先学避讳!” 策论被丢在薛白眼前,颜真卿难得有些严厉。 薛白拾起策论一看,首先看到纸上多了几个“补丁”,却是颜真卿裁了纸片,粘在了他原来的几个字上,用端丽的颜楷写上了新的字。 比如,“民”的竖少了一半,这是要避讳唐太宗的名字。 李世民还在时,本人反而不在意这些,只要不把“世民”两个字连起来即可,但如今这避讳却是写在唐律里的。 薛白其实有留意这些,但到大唐的时间还太短,该讲究的东西又太多,难免会有疏忽。 他额头上稍稍冒出些冷汗,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过急于求成了,甚至觉得等明年科举太晚。实则,确实需要有一段时间的沉淀。 沉淀沉淀也好,在大唐为官需有才学、声望,李林甫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,一辈子都在弥补。前车之鉴,得好好学学。 在这个清晨,虽只有片刻的教导,薛白已经感觉到厚着脸皮拜颜真卿为师,实在是太值了。 *** “郎君。” 青岚挎着篮子从颜宅后院出来,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。 薛白见篮子还在,问道:“不肯收吗?” “收了,颜家娘子回赠了黄粱米,说是亲友从魏州寄来的年礼,给我们尝尝。我不知能不能收,可不收娘子便不要我们的青枣。” “无妨,往后与老师家互相帮衬就好。” 青岚连连点头,道:“颜家娘子人真的很好,对了,郎君不是要送小郎君们读书吗?颜家二郎就在长寿坊里的韦氏私塾,颜家娘子让管事去打了招呼。小娘子们要学琴棋书画,可以每日未时到颜家,与颜家三娘一起学。” “老师有三个女儿吗?” “没有。因为三娘打一出生就多病,过继给颜县尉的兄嫂抚养,长大了才接回来。” “是什么病?” “我可不敢细问,我都不明白为何因为多病就要过继给兄嫂。” “有什么说法吧……” 说话间已从颜宅都到了薛宅,两地只隔了一条街,确实是很近的。 薛白牵了马,去往国子监。 目前这种与颜真卿、杜甫、郑虔、苏源明往来的日子,他过得颇为惬意。 当初那段在右相府与东宫争斗之间挣扎求生的窒息岁月,仿佛已离他远去了。 *** 青岚站在台阶上目送着薛白走远,转身去找柳湘君,商量黄粱米要怎么蒸才好吃。 忽然,坐在侧门边晒着太阳充当门房的薛伯庚“哎呀”了一声。 “这位女郎,你似乎是六郎身边……” 青岚转过头看去,不由蹙眉。 “你来做甚?” 皎奴不答,冷着脸走进内院,环顾而看,将地上一个水桶踢倒,道:“这就是薛白说的‘很快会有自己的宅院’?真破。” “反正不是你住,你管不着。”青岚紧张地盯着她。 皎奴微微讥笑,目光转向柳湘君,问道:“薛白真是你儿子?” “你是……” “我问你话。” “六郎自然是妾身的儿子。” “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?” “不错。” “如何证明?” 柳湘君被问得微微一愣,其后恢复了气势,淡淡道:“当今圣人为妾身找回的儿子,妾身需要向你证明什么?” 皎奴问道:“薛灵呢?” “与朋友去躲债了。” “哪个朋友?” “妾身不知。” “告诉薛灵,右相要见他。”皎奴道:“还有,明日申时,让薛白到东市东北角来,我有话与他说。” 说罢,她再次打量了这院落,嫌弃地摇了摇头。 这里比杜宅还要小,还要破。 *** 平康坊,右相府。 后院,皎奴穿过曲径,登上小阁。 有两个女子正坐在窗边说话,气氛有些僵,似乎发生了争吵。 其中一人头发挽起,作妇人打扮;另一人头戴莲花冠,还未开脸,正是李腾空。 “十一娘、十七娘。”皎奴行了礼,“奴婢已传话给了薛白明日申时到东市。” 李十一娘遂转头向李腾空,问道:“还不满意?” “阿姐你就不该做这些。事情根本就不是阿姐以为的这般简单,为何就不能让我去修行?” “为何偏要出家?世上好男儿多了……” “不与你说了,总是这些话。” “好,不说这些。”李十一娘道:“你既然只肯嫁薛白,阿姐来替你安排,不就妥了?” “阿爷与阿兄都不答应的事,你再胡闹有何用?你就不能回家去吗?” 李十一娘笑道:“阿爷既然让我来劝你,那便是还有余地。无非是将他带回来入赘……” “他不愿赘婿,我也不愿逼他。”李腾空道:“为何强人所难?” “因为你是阿爷的女儿,凡是相府想要的,就没什么得不到。”李十一娘道:“如今若让你出家了,一辈子都不开心。” “难道让他入赘我就开心了吗?” “是为了让你放下。”李十一娘道:“你想要什么,阿兄阿姐就拿给你,从小到大不是一向如此吗?把他带回来,不出两年你就能厌了他,知道男人不过如此。重要的是你能因此心念通达,可知修道修不出平静,平静从来只有玩腻才能得到。你是右相府的女儿,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你的心情,明白吗?” 李腾空愣愣看着自己的姐姐,只觉这一切好生荒谬。 李十一娘始终是理所当然的语气,又道:“我与阿爷说过了,由薛灵出面点头,让薛白入赘右相府,既成全了圣人的上元佳话,又能断了他与杨三姨子的关系。阿爷能饶他性命,你也开心,有何不好?” “别再说了!你们若不让我当女冠,我当尼姑便是。” 李腾空气极,拿起一把匕首便要割自己的头发。 “别!”李十一娘连忙抬手,苦劝道:“十七啊,你何必为一个男人如此?” “这已不是关乎于薛白,与他没关系了。”李腾空声音里都带了哭腔,“是我没办法在这个家里待了,因为你们所有人都疯了!” “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