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7章
陆绯衣:“岂止您想不明白,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时也想不明白——就不说你们,我自己也不晓得。” 杏花主人又说:“你说你不信报应,若报应来了,你当如何?” 陆绯衣笑了一下:“报应来了,若能杀我我便认,杀不得我,我便杀报应。” 风呼呼的吹,大抵是天气愈发的冷,杏花浦上很是萧瑟。 杏花主人在风中沉吟,他似乎在思考,最终道:“……你还是快些回去准备着罢,或许还有其他路可走。” 陆绯衣不屑他的建议:“其他路是什么?缩头乌龟么?可惜我活了那么二十多年还不知道‘躲’怎么写,其他路,若要我避我便不屑走,更何况,我难道就非躲不可?” 杏花主人道:“你这话,倒像是别有深意——那不躲,又当如何?” “杀。”陆绯衣低笑:“以杀止杀,坐着等他们有什么意思,我回来,不是来等他们的。”主动权要把握在自己才放得下心,引颈受戮有何快意? 杏花主人看着他,面前的青年人分明生了一张如此乖巧的脸,却又这样嚣张乖戾,扬首抬下巴时,少年的狂气几乎要溢出来,分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。 这种年轻人的朝气,实在是让人怀念无比。 杏花主人又想了很久。 想自己,想宋篾,想宋澜,想这几十载春秋不论,想江山更迭、长江后浪推前浪、一代新人换旧人,想到他与二人昔日玩水练刀,想到当初被宋家人罚,想到宋篾的笑与哭,想到了很多很多,多得已经想不过来了。 他问自己,这么多年孤独么? 好像是孤独的——也算不上孤独,人早就习惯了。 宋篾已经死了,宋澜再死,自己可就真的举目无亲了。 ——但自己又还能活几个十年? ……既然不孤独,那就随便罢。 目光落到一个虚空点,杏花主人拢着袖子道:“你,不用鱼竿鱼饵钓鱼给我看看……我倒要瞅瞅你是不是故意骗我。” 陆绯衣就等这一刻,他笑道:“那你可要看好了。” 绕指柔扭曲成绳,钻入水中,波纹都不惊起一点,胡来极了。可偏偏就是这样胡来的方法,未几,居然真的带上来一只大鲤鱼。 鲤鱼被陆绯衣甩到杏花主人身上,冰凉的触感让他很是惊讶:“还真有一套!” 陆绯衣微笑:“这叫‘姜太公钓鱼——愿者上钩’。” 杏花主人大笑:“好一个姜太公钓鱼!你走罢!” 陆绯衣目的已到,也不再久留,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。 他拱手,离开:“告辞。” 小雪已过,大雪将至,撑船离开杏花浦时,陆绯衣遥见明月当头,星河在天、在水、在眼中。 身后又有歌声,这回不再是那耳朵都听出茧子来的《沧浪歌》了,而是另外一首——《相见欢》。 歌声辽远,旷达,不带悲意。 一歌送自己,送故人,送离魂。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。 第113章 年轻,长得好,又嘴甜 冬至已过。 连下了好几天的雪,山路光滑不好行走,众人都已经彻底换上冬衣了,白天赶路,晚上便围着火喝汤吃煎饼。春风殿中留了些许人看家,剩下的都在这里了。 陆绯衣靠在石头上喝酒,烈酒入喉,人也跟着燥热起来,靴子踩在石头上发出“咔哒咔哒”冷硬的声音。 有人瞧见他这副模样,悄咪咪的问身边人:“殿主这到底是怎么了?这么孤独寂寞的样子。” 那人说:“不知道啊,听说殿主之前有个相好的,已经分开许久了,大概是想念罢,相思病?” 陆绯衣将他们的话都听进了耳中:“……” 他踹了踹脚前的那块石头:“说什么呢?舌头要不要了?” 石头被他一脚踹到了悬崖下面去。 两人一个激灵,不敢再说。 然而这么一搞,虽然威震手下,却更像了他们口中“被相好的抛弃”、“相思成疾无药可医”的模样,并且还带着充足的怨气,谁若是敢顶撞就是摸了老虎的屁股,指定要被咬断了手不可。 三长老挑眉看着,喝了一口酒走过去问:“怎么着呢?下面怎么办?” 又接着低声说:“其实我觉得这回不好办,不过我们都愿意跟着你干,你说,马上走到头了,你有信心么?” 陆绯衣烦躁地“啧”了一声,道:“有,不成功,就成仁。” “……瞧你说的,宋篾把你托付给我们不是要我们看着你去死的。”三长老舒展了眉眼,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:“打不过我们就跑,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,你觉着呢?” “不怎么样。”但陆绯衣偏偏又是一个死倔的人,要他逃比杀了他还难受:“活不了就死,反正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,要不成你们就走罢,记得给我报个仇就行。” 三长老也“啧”了一声:“什么死啊活啊的,谁不让你活了?还‘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’,你是真这么觉得还是担心得不到小美人万念俱灰了?” “随便你怎么想,就这样罢。我觉得胜算是大的。”陆绯衣走开了。 三长老在他背后道:“胜算大那也是得有人助你,你还叫的动谁来??” “我自助我!”陆绯衣没有告诉他杏花主人的事:“你懂什么?我不想等了,一刻也不想,你没等过人怎么会知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