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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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道夺回云州, 其余将士的性命就无关紧要了吗? “主将身陷敌阵,并非全军覆没,你们为何不援?”沈今鸾的魂魄在室内烈烈飘荡,一遍一遍质问道。 无人听得到她的声音。 她眼见着,得知顾昔潮生死不明,在场所有人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。 死一般的静默中,一众天子亲卫垂首而立,静候元泓示下,容色不见惊惧,似是早有预料。 “云州已定,臣等贺陛下功业大成,千秋万载,洪福齐天!” 他们率先屈膝跪地,向元泓叩拜道贺云州之捷。 另一侧,那几名陇山卫将士,互相对视一眼,目光复杂。 只半刻,他们随之跟着天子亲卫跪地谢恩,齐声恭贺云州捷报。 主将阵亡的消息传来,作为亲属部下,这几人的神情除了不经意流露的惊愕之外,不见哀恸和急切,反倒是一种不知所谓的犹疑。 更像是,终于舒出一口压抑良久的气。 沉默良久,直到其中一员大将不忍地道: “那九郎他……真的已经?……” 话音未落,已被身侧另一大将打断: “哪有什么九郎……他本来就不是顾家人,根本不是侯爷的血脉!” 沈今鸾迟滞地望过去,呆呆看着陇山卫那几人。 最前的几名顾家将领紧握拳头,愤愤不平地道: “当年顾家老侯爷遗留在钱塘的子嗣,本来的小九郎一出生就冻死在了襁褓里。是那个女人贪图我们顾家的富贵,带来京都的只是一个冒牌的弃婴。” “那个野种冒充顾家子弟,杀了我们顾家亲族那么多人,还统领我们陇山卫那么多年,简直奇耻大辱。” 他们齐声叩拜元泓,额头点地,一字字道: “顾昔潮此人恶孽滔天,罪不容诛。” “幸得陛下此前将实情相告。从今以后,臣等,唯陛下马首是瞻。” 沈今鸾怔在原地。 脑海中千丝万缕的线索收拢在一处。 顾昔潮不是顾家的血脉。 所以,他并无资格统领陇山卫,元泓如今才能如此顺利地召集留在朔州的陇山卫,让这几员大将直接听命于他。 大魏朝门阀森严,冒充世家之后,领兵千万,是五马分尸的重罪。 所以,十年前,元泓掌握了他身世的把柄,才会放任他来到北疆。 所以,顾辞山与他十五年后再逢,曾对他道了一句,“顾家与你何干,你本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”。 所以,当时他才会一遍一遍地问她,若他不是顾昔潮,只是顾九,她可还会这般恨他…… 一切的蛛丝马迹,早就有了端倪。 他身上那么多的破绽,她却迟钝到从未察觉。 心头像是撕裂一般地生疼,沈今鸾猛地捂住了胸口,像是要捂住溢出来的痛意。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,却仍是独自肩负起顾家的荣辱责任,一并承受了随之而来的所有仇恨和苦痛。 只为顾家和顾辞山的养育之恩。 这个傻子啊。 塞外风声苍凉,室内烛火静静燃烧。 陇山卫众将沉寂了片刻,先前那一将领嘴角扯动,又拱手低声道: “可那位顾将军,到底是国之肱骨,素有军功,此番为我大魏夺回云州,劳苦功高……” 陇山卫中到底有跟随顾昔潮数十年的将士,心存不忍。元泓直接如此对待忠臣良将,并非明君所为,会引人非议。 元泓眉峰微动,似是已有预料。 “顾慎之,顾都尉是吧。你可有疑虑?” “末将不敢。”那名为顾昔潮说话的顾家将领头颅垂得更低。 元泓静静地凝视着他,手掌下扣着的一本奏折,拇指摩挲,道: “半月前,顾昔潮已认罪伏法,自认为云州旧案唯一罪臣。” “今日之死,是他自己求来的。” 此言一出,满座骇然。 沈今鸾缓缓地望向案头,那一本顾昔潮先前呈上御前的奏本。 一个时辰前,她没能翻看细看。 此时此刻,元泓已将奏本打开,对着犹疑不定的陇山卫将士,念道: “顾大将军,自称罪臣,上奏言明,淳平十九年,云州陷落,北疆军兵败,全是他一人之过。” “当年他是陇山卫领兵主将,却为了一己私欲,背弃沈顾两家,未曾驰援沈氏的北疆军和顾辞山,以致于北疆军在云州全军覆没。” “北疆军并未叛国。有罪之人,唯他一人尔。” “他战死后,朕便下诏,为沈氏平反。” 君王金口玉言,一字一句,如同敲打进她的三魂七魄里。 沈今鸾的魂魄在夜风中颤抖不止。 她已全然明白了。 元泓为何忽然为北疆军平反? 因为,他这一步棋,内除功臣,外收兵权,一石二鸟。 顾昔潮夺取云州的赫赫战功,功高震主,怎会为君王所容。当年北疆军的罪名,安在他身上,正好抹杀一切军功,顺理成章收回陇山卫的兵权。 元泓来北疆,不是为了督战,是为了顾家的兵权,布局多年,开始收网了。 而顾昔潮,他在出征前已向元泓呈上了认罪的奏本,用自己的身后名,换得皇帝为北疆军的平反。 最后一块碎片拼凑起来,顾昔潮所有的谋划终于展露在眼前。 沈今鸾闭了闭眼。无尽的悲哀像是一张巨大的网,将她束缚其中。 顾昔潮不忍顾辞山的名誉有损一丝一毫,也不愿沈氏和她含冤一世。 唯有他,不是顾家的血脉,由他一人担下所有骂名和罪责,既摘除了顾家的罪孽,也保全了沈氏忠烈之名。 只能这样两全。 这个顾九啊,又痴又傻又疯。 他连自己的死都算计进去了。 沈今鸾做了鬼,早就没有眼泪,可周身像是被无边无际的泪海灌涌,一片咸涩的酸楚,铺天盖地,将她一点一点淹没。 柜中藏了十年的春山桃也好,她寻不到他供奉的香火也罢。她都已无心去计较去证实了。 这个傻子顾九,数十年的心意,昭然明了,皎如日月。 官驿里一丛丛的火杖点亮了她清光熠熠的眸子,模糊了她的视线。 沈今鸾抿紧了发颤的唇,哭着哭着笑了,笑着笑着又无声地哭。 今时今日,她唯有一念。 不顾一切地去救他。 …… 夜里静悄悄,春雨的积水自屋檐漏下,滴滴答答。 贺三郎蹲守在驿站羌人的屋外。 另外几名陇山卫絮絮私语声从一旁传来,落入他的耳中,一字一句皆是北疆军的冤案。 他听到了可喜的消息,京都那些人终于要为北疆军平反了。 他神情似喜似悲,更有几分焦躁,倏然从地上站起。 这几日,这群官差在朔州城中四处搜寻,就是在找他的下落。所幸十一娘一早就让他藏身陇山卫中,才一时还未被他们发觉。 这群官差身份不明,行事凶狠,姑母还被他们扣押着,他必须小心隐藏身份。 正在此时,一阵阴风在他面前飘过,引去了一处墙角僻静之地。 贺三郎疾步追了过去。 “十一娘,出什么事了?这些官差,到底是什么人?”贺三郎忐忑地问,欲言又止。 这几日她都没来找他,如此急切现身,定是有要事。 “难道,他们发现我了?” 沈今鸾摇摇头,看着他迟疑的眼眸,指着不远处的黑暗里,唯一那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屋,道: “这屋里头的,是当今天子。” 贺三郎瞪大了眼,满目惊愕。 沈今鸾面无波澜,好似屋内之人只是过路的陌生人。 她看着僵立的少年,平静地道: “我要你面见天子,为我借兵救人。” 她只是一缕孤魂,所有的北疆军都参与了云州此战,她的身边只有贺三郎一人。 若要救顾昔潮,她只能算计元泓,让他出兵刺荆岭。 而能让元泓中计的,唯有贺三郎的下落。 元泓以为,贺三郎是此次重查沈氏旧案的始作俑者。甚至不惜挟持了贺家姑母,也要找到贺三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