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
傅冬川俯身开副驾驶车门时,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 “我该抱你过来,背着不好放你进去。” 周筑努力配合着他的动作,在副驾驶坐好以后,低着头系安全带,说不出话。 傅冬川启动汽车,导航选中最近的医院。 “先去医院,晚点报警。” “好的……”周筑像是延迟很慢的状态,此刻才反驳先前的话。 “我又不是女生,不能抱吧。” “是女生反而不能抱了。”傅冬川半认真地看向他:“为了避嫌,我都可能不会过来。” 那倒是没错。 接下来去医院的一路,两人都并坐在安静里。 电台里主持人似乎永远都是活力满满,说话时语气上扬,对生活充满乐观开朗。 周筑给手机充电时,傅冬川递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。 “等会你不用下来,我去医院租轮椅推过来。” 周筑接过水,沉默很久。 “谢谢。” “你今天说过很多次谢谢。”傅冬川忽然笑起来:“很自责吗?因为我是你的上司?” “我朋友,我是说……我的其他朋友,都刚好不在上海。” 青年抿了口水,又说:“我一个人习惯了。就好像,如果死了,也是一个人找好棺材躺进去闭眼,不麻烦任何人。” “突然有一天,我掉进这种状况里,必须得靠另一个人帮忙,就好像让一条鱼学会用肺呼吸,很不自然。” 乱七八糟的情绪,以及与内心相悖的现状,最后综合在一起,变成了好几句谢谢。 傅冬川陷入沉默,过了很久才说:“原来有人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。” 周筑看向他:“怎么,你也是鱼?” “不,那种打算自己找个棺材躺下的想法。”傅冬川身上疏离的气息消散很多,在后视镜看着他笑:“像是不打算和这个世界有任何关系。” 再推轮椅过来的时候,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了。 急诊室里坐了接近一半的人,有小孩在歇斯底里的哭,家长手足无措地哄。 周筑坐上轮椅,再次有那种被傅冬川背着的感觉。 他的前进后退,身体移动,全都不再由自己控制。 主控权再次交给了傅冬川,那个他可能有点熟,实际并不了解的男人。 至少这个人闻起来清爽舒服,比总是一股汗臭味的鳄鱼要好很多。 轮椅的视角很低,看不到柜台前店员的脸。 周筑坚持用自己的手机扫码付钱,傅冬川弯腰接了,并不推辞。 他不在意这些细节,即使全部由自己来也没什么。 从拍ct到做石膏,前后花了接近两个小时。 周筑索性把轮椅买了下来,只要能自己转外轮的小路都坚持手动。 傅冬川放慢自己的脚步,不紧不慢地走在旁边。 这种要强并不是骄傲过剩。 更像是独居惯了,把依靠两个字完全挖出字典。 大概是骨折剧痛的缘故,周筑过了很久才察觉到这种纵容。 他转轮椅时突然开窍,转头看向身侧监护状态的傅冬川。 “你会不会觉得我臭要面子?” “可能会?”傅冬川还在看止痛药的说明书:“但自我代入一下,我在你这个位置,未必愿意被别人推着走。” 周筑有一瞬间觉得傅冬川的同理心在闪闪发光。 医生确认过石膏和用药情况后,顺口问了一句需不需要住院。 周筑怔了几秒,用拐杖试着走了两步,快速摇头。 他讨厌医院,不想在这里逗留。 护士看了他们两一眼,又问:“你家里有人照顾?” “没有,我一个人住。”周筑说:“有拐杖就行了,问题不大。” 话是这么说。 真用起这个东西,他才发现比想象的还要费劲。 疼痛会牵制全身的灵活反应,让他变成一块硬邦邦的木头。 在停车场里,傅冬川把轮椅折叠放进后备箱里,一眼看到周筑卡在副驾驶的门前。 他放下一侧拐杖会失去身体平衡,不放又会卡着进不去。 “别动。” 男人把人拦腰一托,动作流畅地塞进副驾驶里。 两扇车门相继关好,汽车再度发动,周筑小声说:“谢谢你。” 傅冬川看他一眼,继续开车。 “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抱过。”周筑说:“亲妈除外。” 他回家路上冷不丁被撞到骨折,老混蛋还肇事逃逸,内心没破防才怪。 又气又恼,又有种很难表达的委屈。 至少在刚才,被拥抱的那一刻,周筑能汲取到几分安慰。 哪怕是功能性的,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的一个抱抱。 他可太需要这个了,只是嘴硬不说而已。 汽车在夜幕下从医院驶向派出所,两人再度安静无言。 周筑记挂着今晚要发的片子,心知自己绝对会晚发,而且还会被粉丝念叨着越来越鸽。 他其实不太在意自己能不能洗澡,要多久才能顺利行走。 病假象征性请一天,因为今晚要熬夜剪片发片,明天睡觉缓缓。 后天大概就是拄拐上班去了,估计还可以跟比格来几个地狱笑话。 他想得出神,没发现汽车已经回到小区旁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