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
她见了他,杏眼亮了几分,眼尾弯出放松的笑意。 “薛慎。”她慢慢地冲他张开了双臂。 那情态,无异于普天之下女子对待新婚郎君的亲昵。薛慎看了片刻,直到女郎又催促一声,才俯身去,抱了满怀飘散着不知名花香的温软。 薛慎没抱过女人,只抱过孩子,副将陈镜家的小孩。 小孩骨肉绵软,明明在陈镜媳妇怀里还在笑,一到他怀里,嘴巴一扁就嗷嗷哭,他五指僵直,哪都不敢用力。 俞知光比小孩儿结实,上次在府门抱,她穿得厚实,他只觉得颇轻盈,今夜隔着寝裙,能触到更柔软的骨肉。薛慎将她托稳后,手攥成拳头,避免摸到更多。 紫霞轩地方小,里间就摆了一张床,床上两条薄被,连多余的褥垫都没备。他将俞知光抱到床上放好。 俞知光眸中茫然:“怎么就睡了?你没有找到吗?” “找到什么?” “没有虫子的树。” “天黑了,看不见。”薛慎随口搪塞,掀起其中一条薄被,将她从下半张开始严严实实盖住。 床头烛台吹灭,月色透过糊窗纸流泻。 裹着薄被的小娘子懵懵然,声音更模糊了几分:“这样啊,那你明天记得再帮我找找看。” 薛慎应了声好,在她身侧躺下。 他睡过更粗糙的客舍,乃至餐风露雨席天慕地,今夜不是非要睡在她身侧,但他有事情,需要再次证实。 一夜无梦。 俞知光醒来,视线里是男人略显锋利的喉结,她腰上沉而热,搁着薛慎的一条手臂,而自己更过分,竟然手脚并用地黏在他身上。 昨夜喝得飘飘然的记忆争先恐后,涌入脑海,霎时变成一股灼烫热意,悉数冲向她脸颊和耳根。 俞知光抬眼往上觑,试图挪开手,刚偏移一寸,薛慎就睁开了狭长眼眸,墨瞳里仍有倦意:“醒了?” 男人声音微哑,变成游丝般的气流,撩到她耳廓。 俞知光正好挪开手,摸了一下自己耳垂。 “醒了就早点收拾好,送你回城。” 薛慎坐起,神情自然而放松,没有提起她昨夜闹胡的意思,俞松了口气,起身简单地洗漱梳妆,再用早食。 寿南山间秋意浓厚,举目一片深黄浅碧色。 两人顺着蜿蜒山道往下走,薛慎在路边某棵树的树皮上敲了敲,“俞知光,这是乌猿木。” 她脚步一顿,他没停,继续往下走,又路过一棵长得相似的树,“这也是乌猿木。” “乌猿木……有何特别之处?” “树皮和树叶汁有轻微毒性。” “所以?” “它大概没有虫子,”薛慎回头看她,表情认真得吓人,“你想的话,我现在把你扔上去。” 俞知光当即警惕地退开了两步。 回程没有让卫镶来驱车,两人共骑薛慎的马。 坐骑叫追电,高大威风,通身漆黑,额上覆盖一团白雪,一见了薛慎,就亲昵地伸出脖子凑近。薛慎不知从哪里拔了一把野草,抽出一小束给她喂。 直至追电认了人,才扶她稳稳当当地上马。 缰绳催动,追电沿官道慢跑。 俞知光在轻微颠簸中摇晃,坐不安稳,想跟着去扶缰绳,又怕影响薛慎控马,薛慎低沉的声音擦在她耳廓: “俞知光,你没骑过马?” “小时候学骑马摔了后,再没骑过。” “那扶我手臂。” 男人小臂上裹着皮革护袖,俞知光搭上去,稳而有力,再坐一会儿,她适应了马蹄的节奏,人不再僵硬。 官道两旁树木在余光里掠过,变成模糊树影。 头顶艳阳高照,一团团浓密鲜明的白云堆积在一处,压在远方皇城门上,熏风扑面而过,俞知光很快出了汗。 她小时候怕马,长大不那么怕了,但不好意思特地再去马场学骑术。眼下的感觉,充满了陌生不适,还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鲜和逍遥。薛慎在她身后,她不会摔的。 “薛慎,你能不能……”俞知光试着问。 “太快了?”薛慎另一条手臂伸过来,将她环绕。 俞知光试着回头去看他,只看到他利落的下颔角,像刚睡醒那会儿的角度。 “我是说,你能不能……骑得再快些?” 她后背紧贴的男人胸膛蓦然振动。 薛慎罕见地,像是笑了一下,“扶稳了。” 俞知光两手扶稳他手臂,掌心冒出薄汗,内心好像有个比她小上好几岁的小姑娘在吱哇乱叫。追电不负其名,四蹄飒沓如流星,一下跃进无形无相的秋风里。 原本一个时辰才能跑完的路程,小半时辰就抵达。 俞知光第二日浑身酸痛,大腿内侧被磨破皮,连涂了好几日药才好。薛慎从南营回到府里住,日常照旧,只是这日清晨出发巡营前,去找了一趟厨娘。 厨娘等到晌午要传膳,才来转达薛慎的原话:“将军说不需要再做这些滋补炖汤点心了,没用,还费银钱。” “那便不再做了。”俞知光从善如流。 大比武后这几日,她都忙着与曹跃清点赏钱与赐物,商量如何打理将军府的钱账,细看之下,发现确实不宜在食补药膳上花费太奢靡。何况薛慎还说没用。 第四日,腿内侧磨破皮的地方完全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