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程亦安缓缓眯起眼。 只见范玉林温文尔雅将孩子抱了进来,凑近给程亦安瞧了一眼, “亦安,你瞧,这是咱们的孩子,往后他就养在你的膝下,认你为母,咱们好好教导他如何?” 程亦安望着近在迟尺,依然云淡风轻的丈夫,忽然诡异地笑出声, “记在我名下,给我做儿子?” 范玉林满脸温柔, “是。” 听听,若非看穿他的算计,还当他是多么体贴的夫君。 程亦安凉凉看了他半晌, “范玉林,到如今,你还想算计我是吗?” “将他记在我名下,名正言顺占据我的宅邸,田地,铺面,借着我的光与程家牵线搭桥,将来行走四方也好打着程家外孙的旗号...是吗?” 脚下这座五进宅邸,是程亦安当年为范家购置,虽许范家众房合住,可记得是程亦安的名。 想贪图她的嫁妆, “你做梦!”程亦安狠狠盯着他,咬牙切齿。 范玉林脸色不好看了,恼恨在眼底一闪而过,又耐着性子劝道, “你这又是何苦,天底下嫡母将庶子养在膝下的数不胜数,我这也是为你着想....也省得你为了个孩子疯疯癫癫...” 疯疯癫癫?她一心为他孕育子嗣,求医拜佛,在他眼里便是疯疯癫癫.... 程亦安不欲争辩,冷冷打断他, “认下他,不就是便宜了你们吗?” 范玉林脸色微微有些难堪,干脆越过她,起身将孩子交予嬷嬷,冷淡吩咐道, “打今 日起,小少爷便是夫人的嫡长子,养在西次间。” 侍婢见范玉林欺人太甚,怒得要破口大骂,却被程亦安拦住了, 她盯着范玉林的背影,缓声开口, “范玉林,我们和离。” 范玉林听了这话,不怒反笑,扭过身来,露出讽刺, “傻安安,你和离了,又能去哪?” “自然是回京城...” “京城你回不去了...”范玉林忽然道, 程亦安身子一震,猛地抬头看着他, “为什么?” 范玉林饶有兴致盯着她,负手道, “太子造反,京城动乱,大齐乘乱南下,带着大军直捣程家弘农老宅,程家男丁死伤殆尽,你们程氏高门从此土崩瓦解....” “不可能!” 程亦安心口突突直跳,嘴里说着不信,心里实则信了大半,难怪连月来,京城那边没了消息,原先每月的贴补,也断了数月。 难怪范玉林敢堂而皇之背信弃义。 枉她夙兴夜寐替他操持家业,侍奉双亲,数度写信回京,让程家为他铺路,铸就他范氏一门荣宠,到头来不过为人作嫁衣裳。 程亦安心里那个叫恨,双目猩红,“所以,你早已知晓,故意算计我是吗?” 范玉林没说话,他又不是蠢的,若非程家败落,他也不敢将外室挪进门。 范玉林见程亦安心神欲溃,再度劝道, “亦安,你听我劝,将孩子认下,只有你的福气。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程家还有可利用之处。 程亦安看着范玉林尽在掌握的眼神,岿然冷笑, “是吗?那真是很抱歉,不能让你如愿了。” “你什么意思?” 程亦安静静看着他,“自从你接那外室过府,我便悄悄将你收受贿赂之账目记录在档,如今那册子已被送去臬司衙门,想必很快官府就该来拿你了。” 范玉林脸色大变,顿时跳脚, “一日夫妻百日恩,程亦安,你好歹毒。” 果不其然,外头便有管家在嚷嚷,说是来了官兵,范玉林顾不上与程亦安理论,急得往外奔, “疯了,你疯了!” 程亦安却知道,他这一去,该是回不来了,她累了,也困了,只想好好睡一程... 也不知过了多久,大约是听说范玉林被衙门带走了,那外室急火攻心,顾不上坐月子,闯进了程亦安的屋里,挺着胸脯大喇喇杵在她跟前,对着程亦安破口大骂, “你不过一个不下蛋的母鸡,逞什么能?” “程家倒了,你也没了靠山....” “你把范郎告倒,对你有什么好处?哟,你不会还惦记着陆栩生吧?” 她极尽所能挖苦程亦安, “我忘了告诉你,那陆栩生呀,在边关立了大功,荣升大都督了,是咱们大晋最年轻的国公爷呢,我的国公夫人,怎么样,后悔吗?” 字字如刀听得人怄火,侍婢忍无可忍,卷起袖子冲着那外室扑去, “我跟你拼了!” 二人双双往后跌去,扭打成一团。 那外室尚在坐月子,哪里是侍婢的对手,很快蓬头垢面吃了苦头,饶是如此,嘴里却不饶人, “哎呦,瞧我这张嘴,错了称呼了,好端端的国公夫人被人抢了去,你呀没有这个命!” 没有这个命? 不,她不该是这个命。 她是程家四房的嫡长女,是祖母悉心教养的高门闺秀,要貌有貌,要才有才,她本该嫁个门当户对的郎君,琴瑟和鸣,安稳无忧.... 这一生怎会落到这个田地? 这一生..不该是这个活法。 ....... 恍恍惚惚有鞭炮声响,似紧箍咒圈在程亦安脑门,程亦安头疼极了,明明已然清醒,仿若溺水之人迟迟睁不开眼,直到有人轻轻扯了扯她衣襟,低声唤道,